一曲《流水》徹心音 :管平湖
原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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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977年8月,美國發射的“航行者”號太空船上,放置一張可以循環播放的特製唱片,其中錄有多種語言和代表性音樂,包括管平湖先生演奏的古琴曲《流水》。這首曾經由春秋時代著名琴家伯牙的彈奏而與鍾子期結為知音好友的古曲,如今又帶著探尋地球以外天體“人類”的使命,到茫茫宇宙尋求新的“知音”。
1997年3月4日,是我國著名古琴家管平湖先生100週年誕辰,3月28日,又是他逝世30週年的日子。當我回憶起管先生生前音容笑貌,彷彿依然就在我的面前。尤其使我難忘的是他那感人肺腑的琴音,雖然我聆聽了不知多少遍,但是每一次都深深地打動著我的心,給我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
我和管平湖先生是在1946年秋天相識的,當時北平國學社社長張伯駒先生有志弘揚民族音樂藝術,委託王君僅先生在幽靜寬敞的國子監內籌建國樂傳習所,附屬於張伯駒先生主持的國學社內。我是國樂傳習所第一批入學的學生,管先生是該所古琴教師,從此我們結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管先生待人和藹親切、和他在一起談音樂話家常,絲毫也不覺得拘束,天長日久對管先生的藝術經歷也知道了一個梗概。
1897年3月4日,管平湖先生出生在一個藝術世家。父親管念慈是清代宮廷如意館畫院院長,既精於繪畫,也擅長彈琴。受父親的熏陶,管平湖從小就和古琴結下不解之緣。十三歲喪父以後,他又相繼師從葉詩夢、張相韜、楊宗稷(時百)先生學琴,琴藝不斷提高。青年時代,有一次他回到祖籍蘇州,聽說福建武夷琴派名家悟澄和尚云游來到蘇州,住在天平山一座寺廟裡,為訪名師學藝,管平湖不顧旅途勞累,立刻趕奔天平山,沿著崎嶇的山路艱難前進。突然路邊一位上了年紀的農民攔住他說:“別再往前走啦,前邊樹林裡常有壞人攔路搶劫。”管平湖求師心切,早把一切艱險置之度外。他笑著向那位好心的老農道了謝,邊擦著額頭的汗水,邊繼續向林木深處走去。他剛走進樹林沒有多遠,耳邊隱隱傳來清脆的琴聲。管平湖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順著琴聲傳來的方向加快了步伐。不一會兒,透過密林露出一抹紅牆。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廟宇,琴聲正是從廟里傳出來的。他緊走幾步來到山門前,從緊閉著的兩扇破舊門板縫隙望進去,只見一位老和尚正端坐在佛殿前的蒼松下全神貫注地彈琴,管平湖聽得很真切,老和尚彈的是《龍翔操》。一曲剛剛彈完,管平湖就急不可耐地叩擊起門環來。不一會兒,山門打開一條細縫,管平湖搶先邁進一隻腳,然後誠懇地說明自己也是學琴的,特地前來求教。老和尚打量他一番,就請他進了山門,落座後又彈了一曲《龍翔操》。他那靈活穩健的指法,瀟灑動人的旋律,使管平湖聽呆了。樂曲彈奏完畢,彼此作了自我介紹,原來老和尚就是悟澄。管平湖當即拜師求教,悟澄也沒加推辭,一曲《龍翔操》就成了傳授這位新弟子的見面禮。在悟澄的指導下,管平湖專心致志地學習武夷琴派風格,雖然時間短暫,成績還是顯著的。不久,他告別悟澄離開蘇州北上,途中又慕名到濟南去拜訪了川派琴家秦鶴鳴道長,向秦鶴鳴學習了川派名曲《流水》。從此《流水》就成了管平湖先生具有代表性的演奏曲目,不僅常在音樂會上演出,還應邀到電台錄音廣播,出版唱片。
管先生熱愛古琴藝術,並十分珍惜他那張名為“清英”的唐琴。那是一張朱紅色雜以墨雲髹漆、周身佈滿蛇腹斷紋的古琴,發音宏亮清脆、琴面光可鑑人,管先生還向我談起過為保護那張珍貴的古琴而經受過的一場險情。 1946年冬季一天晚上,管先生約我一起到廣播電台去演播。廣播節目結束以後,我們一起乘電車由六部口回北新橋,下車時已經是夜裡10點多了。那天天氣很冷,管先生興致勃勃地邀我去吃夜宵。我們走進了十字路口南邊路西一家新開業的小餛飩鋪,他買了兩碗餛飩、兩個燒餅、二兩白酒和一碟煮花生米,我慢慢吃著餛飩,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和我講述發生在不久前的一場驚險護琴故事。那也是去廣播電台演播以後,他乘坐三輪車由電台回報恩寺寓所,當車行至長安街西三座門(已拆除,原址在今28中學門前)時,迎面飛快地開過來一輛卡車,由於車速快路面窄,一下子蹭在三輪車上,車子被突如其來的汽車撞翻了,管先生被甩出去兩米多遠,他的膝部、肘部多處被挫傷,好不容易才掙扎著爬起來,而那張琴卻依然完好無損地被他緊緊抱在懷裡。說到這裡他笑著對我說:“在翻車的一剎那,我更加用力地抱緊了琴,雖然我被拋出車外翻了一個滾兒,但是琴卻始終沒有著地。”說完,他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我不禁為他的愛琴精神所感動。
解放前,管平湖先生家徒四壁,僅靠教琴、修琴和賣畫的微薄收入養家糊口,還擔負著三個女兒上學的開支,經濟狀況十分窘迫。 1947年春國樂傳習所停辦,我和管先生分手三年沒有見面,直到1950年夏天我方打聽到他的新住址——北新橋慧照寺胡同內一間不足10平米的小耳房。當我邁進那間小屋的門檻時不禁驚呆了,在那間後山牆百孔洞穿、既矮又破的房子裡,靠牆角處有一張薄木板支架的床鋪,床上是褪了色的舊被褥,臨窗是一張兩屜舊木桌,看得出來,這是先生的琴案。琴案右方牆上掛著那張與他形影不離的古琴。隨遇而安的管先生除了額頭多了幾條皺紋,鬢邊增添幾許白髮之外,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親切和藹的臉龐,侃侃而談的話語和那不時發出的朗朗笑聲依然如故。我們暢談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先生又取琴為我彈了一曲《水仙》和《欸乃》,並且講述了對這兩曲的新體會。管平湖先生當時在生活上是那樣貧困,但他卻毫不介意,而孜孜以求的依然是古琴藝術,可見也對民族音樂事業是何等熱愛,從事這項事業的意志是何等堅毅!
1952年,中央音樂學院籌建了民族音樂研究所(今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前身),管先生應聘任該所副研究員,這是他音樂藝術生活的巨大轉折。 60年代中期以前的10多年間,我曾多次去看望他,或因工作關係去拜訪他。當時他住在北京北郊該所二樓一個寬敞豁亮的房間,室內除了寬大的琴案兼寫字台和床鋪以外,擺滿了龜背竹、橡皮樹等鬱鬱蔥蔥的花草,給人一種盎然生機之感。管先生多次和我說起今昔感慨,他在舊中國生活了半個多世紀,雖然潛心從事古琴藝術事業,但每每事倍功半,甚至事與願違。如今新中國創造的優越環境,是過去做夢也難以想像的。所以只有拼命工作聊以報答,同時也了卻自己多年的夙願。管先生的晚年正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的,除了教學、演出、為電台錄音廣播和灌製唱片以外,他把精力集中用在整理以往所彈舊曲和為新曲打譜上。他先後打譜彈出新曲十幾首,其中影響最大的有《廣陵散》、《幽蘭》、《離騷》等。 《廣陵散》是由6個部份45段組成的大曲,規模宏偉,氣勢磅礴,演奏一遍需半個小時,它浸透管先生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管平湖先生的一生,是為祖國民族音樂藝術事業艱苦奮鬥的一生。他在古琴藝術的探索上,兢兢業業,孜孜不倦,幾十年如一日,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為後人留下了一大批可供欣賞、研究、借鑒的寶貴精神財富。在繼承、弘揚我國民族優秀音樂遺產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永遠值得我們深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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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流水》徹心音 :管平湖 (引用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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